《先秦散文·晏子春秋·晏子使楚(雜下·九)》原文鑒賞

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為小門于大門之側而延晏子^①。

晏子不入， 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

儐者更道^②，從大門入，見楚王。

王曰：“齊無人耶?使子為使?”

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③，張袂成陰^④，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

王曰：“然則何為使子?”

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主^⑤;不肖者使使不肖主^⑤。嬰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注釋】 ①延：引進，導引。 ②儐(bin賓)：為主人接引客人的人。 ③臨淄 (zi茲)：齊國都城，今山東淄博。聞(lu驢)：居民的里巷。 ④袂(mei 媚)：衣袖。 ⑤后一使字為出使。 ⑥不肖(xiao笑)：不賢，不才。



【今譯】 晏子出使去楚國。楚人因為晏子個矮，故意在大門旁開個小門，引導晏子從小門進來。

晏子不進小門，說：“出使到狗國，才從狗門進去。”

儐者不得不改變道路，從大門引進晏子，覲見楚王。

楚王張口道：“齊國沒有人嗎?讓你做使臣。”

晏子對答道：“齊國的都城臨淄有三百條里巷，人們揚起袖子就成了陰天，人們揮把汗就成了大雨，臨淄的人肩挨肩腳跟腳到處都是，怎么是沒人呢?”

楚王道：“既然如此那么為何派你來呢?”

晏子答道：“齊國派遣使臣，各有相應的君主。那些賢德的使臣派他們出使到賢德的君主那里去;不賢的使者派到不賢的國君那里去。晏嬰我是齊國最不肖的使臣，所以最合適出使到楚國來。”



【集評】 明·楊慎評《晏子春秋》：“狗與不肖，快則快矣，太傷罵詈。”

民初·張之純《諸子菁華》：“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楚王欲侮晏子，反為所侮，宜哉。班固《西都賦》‘決渠降雨，荷鍤成云’，句法似此。”



【總案】 這是一篇政治笑話，贊揚了機智敏捷的晏子，嘲笑了粗鄙無禮的楚王。在這類故事里，高貴的諸侯總是想作弄人、侮犀人，而晏子是最能識破他們的壞點子的，聰明的晏子使這些諸侯成為故事里最愚蠢的角色。

晏子出使楚國，尚未到達，楚王君臣就定了計謀，想借晏子身材矮小羞辱他及齊國。面對楚國無禮的行為，晏子臨事不亂，他先是嚴辭拒絕從小門入：“使狗國者，從狗門入!”而后又故意夸贊齊國人口眾多、都城規模宏大，語含譏刺地回答了楚王的提問：“嬰最不肖，故宜使楚矣。”故事采用了巧妙的“反客為主”的手法，使原來“被算計”的晏子成為故事里的勝利者，而一心算計別人的楚王，卻掉進了自己挖下的陷井。故事的結尾，作者把獲勝后開心的一笑留給了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