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

丹青引

【原文】

杜子美《丹青引贈曹將軍霸》云：“先帝天馬玉花驄，畫工如山貌不同。是日牽來赤墀[1]下，迥立閶闔生長風[2]。詔謂將軍拂絹素，意匠慘澹經營中。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玉花卻在御榻上，榻上廷前屹相向。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仆[3]皆惆悵。”讀者或不曉其旨，以為畫馬奪真，圉人、太仆所為不樂，是不然。圉人、太仆蓋牧養(yǎng)官曹及馭者，而黃金之賜，乃畫史得之，是以惆悵，杜公之意深矣。又《觀曹將軍畫馬圖》云：“曾貌先帝照夜白[4]，龍池十日飛霹靂。內府殷紅瑪瑙盤，婕妤傳召才人索。”亦此意也。

【注釋】

[1]赤墀：皇宮中的臺階，因其以赤色丹漆涂飾，所以有此稱呼。[2]迥立閶闔生長風：卓然站在殿前四蹄生風。閶闔，宮門的正門。[3]圉人太仆：圉人，養(yǎng)馬的官員。太仆，為天子執(zhí)御，畜養(yǎng)牧馬的官員。[4]照夜白：馬的名字，因為其毛色雪白，可以照夜，故有此名。

【譯文】

杜甫（字子美）在《丹青引贈曹將軍霸》一詩中寫道：“先帝乘坐的御馬玉花驄，在畫家的大筆下畫得確實與眾不同。把馬牽到殿下的臺階旁，卓然站在殿前四蹄生風。皇帝下詔讓將軍展開畫絹，將軍用心揮筆在絹上描摹，不一會精神抖擻的龍馬便躍然絹上，一下子把世上的凡馬都壓倒了。畫卷被捧到御床之上，床上的馬和殿下的馬相對地屹立著。皇帝含笑催促快賞金銀，養(yǎng)馬人和管馬的官心里都十分惆悵。”讀這段詩的人或許不知道其意思，以為畫的馬可以亂真，所以養(yǎng)馬人和管馬的官心中不高興。這是不對的。這首詩的意思是，圉人和太仆是養(yǎng)馬和管馬的人，而皇帝卻把黃金賞給畫馬的人，所以他們心里不高興。杜甫這樣說，其中還含有深意。另外杜甫還有《觀曹將軍畫馬圖》一詩說：“曾經給先帝的名馬照夜白畫過像，使龍池（唐明皇舊居）十天里都仿佛聽到龍馬飛騰的蹄聲。皇宮里用殷紅色的瑪瑙盤裝上金銀，女官們有的傳旨有的讓快去取出。”也是賞賜畫家的意思。

【評析】

《丹青引贈曹將軍霸》及《觀曹將軍畫馬圖》為杜甫于唐代宗廣德二年（764）作于成都。曹霸是盛唐時期著名的畫馬大師，安史之亂后，與作者一樣，潦倒漂泊。代宗廣德二年，杜甫和他在成都相識，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寫下了這兩首詩句。詩中明以寫馬，暗以寫人。寫馬重在筋骨氣概，寫人寄托情感抱負。贊九馬圖之妙，生今昔之感，字里行間流露作者對先帝忠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