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命下第十四

說命下第十四

【原文】

王曰：“來！汝說。臺小子舊學于甘盤[478]，既乃遁于荒野[479]，入宅于河[480]，自河徂亳[481]，暨厥終罔顯。爾惟訓于朕志[482]，若作酒醴[483]，爾惟曲蘗[484]；若作和羹[485]，爾惟鹽梅。爾交修予[486]，罔予棄；予惟克邁乃訓[487]。”說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488]。惟學遜志[489]，務時敏[490]，厥修乃來[491]。允懷于茲，道積于厥躬。惟教學半[492]，念終始典于學[493]，厥德修罔覺。監于先王成憲[494]，其永無愆[495]。惟說式克欽承[496]，旁招俊乂[497]，列于庶位。”

【注釋】

[478]臺：音怡。我。甘盤：殷之賢臣。

[479]遁：回避。

[480]宅：居。河：河洲。

[481]徂亳：徂，往。毫，毫邑，商的國都。

[482]訓：順。

[483]醴（lǐ）：甜酒。

[484]曲蘗：釀酒的發酵劑，今稱酒引子。

[485]和羹：五味調和的羹湯。

[486]交修：交，多次，修，治。

[487]邁：行，履行。

[488]攸聞：攸，所。聞，知。

[489]遜志：遜，謙遜。言謙遜其志。

[490]時敏：時時努力。

[491]來：通徠。伸展，增長。

[492]敩（xiào）：教。

[493]典：法，取法。

[494]監：察，審察。借鑒。

[495]愆：過失。

[496]式：用，因。

[497]旁：廣，普遍。俊乂：才能過人的人。

【譯文】

王曰：“傅說，我舊時，曾受學于賢臣甘盤，講究做人修身道理，既而先王要我熟悉民情，跑到荒野，居住黃河邊，從黃河邊又來到亳，直到現在品德、學業都不能有所進步。我現在就依仗你訓導我，使我具有遠大的志向，如果我要釀造酒醴，你是曲和蘗；如果我要調羹湯，你是鹽和梅，你要在各個方面訓導我，不要因我學淺識薄就把我拋棄。我一定能實行你所教導我的話。”傅說說：“王啊！一個人要想增長見識，建立事業，只有學習古人教導才會有收獲，做事情不學習古圣垂訓，而國家長治久安，我未曾聽說過。而且要虛心勤奮，務要時時刻刻努力，品德的完善自然會實現。相信這一點，修治之道就會在他身上積累下來。教是學的一半，自始至終不忘學習，不知不覺就會提高自身修養。借鑒先王的成法，用來修己治人，自然不會有一毫錯了，王果能這樣，我也能敬奉王的美意。廣求賢才，把他們安排在各個官位上，大家協助王做一個明君。”

【原文】

王曰：“嗚呼！說。四海之內咸仰朕德[498]，時乃風[499]。股肱惟人[500]，良臣惟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501]，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502]。一夫不獲[503]，則曰：時予之辜。佑我烈祖[504]，格于皇天[505]。爾尚明保予[506]，罔俾阿衡專美有商[507]。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508]。其爾克紹乃辟于先王，永綏民[509]。”說拜稽首[510]，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511]！”

【注釋】

[498]咸仰：咸，都。仰，敬仰。

[499]風：教化。

[500]股肱：股，指足。肱，指手。

[501]保衡：指伊尹。作：興起。這里用為使動詞，使興起的意思。

[502]撻：鞭打。市：指鬧市。

[503]不獲：獲，得。

[504]烈祖：烈，功業。有功業之祖，指成湯。

[505]格：通假。嘉許，贊美。

[506]明保：明，勉力。保，持，扶持。

[507]阿衡：伊尹。

[508]食：用，錄用。

[509]綏：安。

[510]稽首：拜跪而叩頭至地。現在叫做叩頭。

[511]敢：表敬之辭。對揚：答揚。休命：美命，美好教導。

【譯文】

王聽了嘆道：“傅說啊！四海之內都仰望我的德行，這是承你的教誨。人有了股肱，能夠運動，才能成人。君有良臣，能夠輔佐，才能稱圣。從前先代師長保衡，他輔佐我先王，常說道，我不能使國君致堯舜，我心里很慚愧，就像被人在鬧市上鞭撻一樣。有一個百姓不得安其所，他就說這是我的罪過。因此他能幫助我烈祖成湯，使他德懋民安，一直能通上天。現在繼阿衡而起的是你，你輔佐我，不要使阿衡一個人獨擅美名在有商啊！人君沒有賢人輔佐，不能治理天下，不是賢人，也不能食朝廷的俸祿。在你的輔佐下。我能比上先王，并永久安寧百姓，果能如此。你就是有商的第二個阿衡了。”傅說聽了，感激地拜倒叩頭道：“王所說的是我的本分，敢不竭力報答，并宣揚天子的美名！”

【解析】

本篇的主旨為“遵命”，主要記錄武丁和傅說這對明君賢臣琴瑟和諧的魚水之情，總體來說，都是一些客套話，并沒有太多實質內容。總觀傅說輔佐武丁的政績，主要體現在：建立了一整套完備的官僚制度和一支穩定而強大的軍隊，并初步確定了嫡長子繼承制度。所有這一切，無疑對當時的生產力發展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據稱，武丁在位59年，其壯年至晚年更是南征北戰不倦，先后征服周邊數十個方國，初步奠定了華夏一統的格局，這也使周初大規模分封成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