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誥第十一

康誥第十一

【原文】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誥》、《酒誥》、《梓材》。惟三月哉生魄[444]，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445]，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百工，播民和見[446]，士[447]于周。周公咸勤[448]，乃洪大誥治[449]。王若曰[450]：“孟侯[451]，朕其弟，小子封[452]。惟乃丕顯考文王[453]，克明德慎罰[454]；不敢侮鰥（guān）寡，庸庸[455]，祗祗[456]，威威[457]，顯民[458]，用肇造我區夏[459]，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460]。惟時怙冒，聞于上帝，帝休[461]，天乃大命文王。殪（yì）戎殷[462]，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463]，惟時敘[464]，乃寡兄勖（xù）[465]。肆汝小子封在茲東土。”

【注釋】

[444]三月：周公攝政第四年的三月，也就是成王四年的三月。哉生魄：就是新月出現的時候。哉，開始。魄，指新月。

[445]基：造。新大邑：新的大都市。

[446]侯甸男：侯服甸服男服是九服的三種。工：官員。播民：殷商的遺民。和見：會見。《周書·謚法》：和，會也。

[447]士：事，服役。

[448]咸：全。勤：慰勞，犒勞。

[449]洪：代替。治：道理，治理國家的原則。

[450]王：指的是攝政王周公。若：這，這樣。

[451]孟侯：指康叔。孟，長。為諸侯長。

[452]其：之。封：康叔名。

[453]乃：代詞，你的。丕顯考：偉大光明的父親。丕，大。顯，明。

[454]克：能夠。明德：崇尚德教。慎罰：謹慎地使用刑罰。

[455]庸庸：任用可以勝任的人。庸，用。

[456]祗祗：尊敬可敬的人。祗，敬。

[457]威威：威懾可威懾的人。威，威懾。

[458]顯民：就是顯之于民。顯，顯著。

[459]用：因此，所以。肇：開始。造：締造，建立。區夏：小夏。周邦自稱夏。周邦原居陜西西部，地域不廣，所以稱為小夏。區，小的意思。

[460]越：連詞，與，和，從。修：治。

[461]時：這個。怙：德行。冒：通“勖”，勉勵，鼓勵。休：高興，喜。

[462]殪（yì）：死，這里指滅亡。戎殷：大殷。

[463]越：連詞，與，和。

[464]時：承。敘：緒，事業。

[465]寡兄：指周武王，因為古代天子都稱自己為孤或寡，所以此處才這么說。東土：就是指的衛國。

【譯文】

成王誅滅管叔、蔡叔以后，將殷的遺民封康叔，并作《康誥》、《酒誥》、《梓材》，告誡康叔要厚德愛民，不要沉溺于酒色。成王四年三月，新月出現的時候，周公開始打算在東方的洛水營造新的大都市，四方的臣民都到這里集合。諸侯、百官以及殷商的遺民，都來營建洛邑，為周王室服務，因此都被召見。周公為了慰勞他們，便代替成王發表訓話，告訴他們治理國家的大道理。王這樣說道：“諸侯的領袖，我的弟弟，年幼的封。只有你那英明的父親——文王能夠崇尚德教而謹慎地使用刑罰，不去欺侮那些無依無靠的人，任用那些應當受到任用的人，尊敬那些應當受到尊敬的人，鎮壓那些應當受到鎮壓的人，并顯之于民。這樣，開始締造了我們小小的夏國，并且影響逐漸擴大，從我們一兩個小國，逐步治理擴大到天下的三分之二。這些地方連同我們的本土——西方都治理得很好。因此，這種勤奮的德行，被上帝知道了，上帝非常高興，就命令文王滅掉殷，代替殷接受上帝賜予的大命，來統治他的國家及其臣民。我們的大兄——武王繼承了文王的事業，更加勤奮，因此，你這年幼的封，才被封在這商的舊地——東土之上。”

【原文】

王曰：“嗚呼！封，汝念哉！今民將在祗遹乃文考[466]，紹聞衣德言[467]。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468]，汝丕遠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訓[469]。別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470]。宏[471]于天，若德裕乃身[472]，不廢在王命[473]！”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474]，敬[475]哉！天畏棐忱[476]；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477]，乃其乂民。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478]，懋不懋[479]。’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宏千應保[480]殷民，亦惟助王宅[481]天命，作新民[482]。”

【注釋】

[466]在：考慮，思考。祗：敬。遹（yù）：遵從。乃：代詞，你，指康叔。文：指文王。考：父。

[467]紹：繼。聞：舊聞。

[468]敷：普遍，廣。保：安。乂：養。

[469]丕：即大。惟：思。商：指殷商。耇（gǒu）：老。宅：度，猜測。知：了解。訓：順從。

[470]別：另外的，其他的。康保：安定。

[471]宏：大。

[472]若德：順從之德。裕：指導。

[473]廢：廢棄。在：完成。《爾雅·釋詁》：“在，終也。”

[474]恫（dòng）：痛，使動用法。瘝（guān）：病，使動用法。

[475]敬：慎重。

[476]畏：通“威”，威嚴。棐（fěi）：輔助，幫助，輔佐。忱：誠，真。

[477]豫：安樂，安逸。

[478]惠：順服，依從。

[479]懋：勉勵。

[480]服：職責，責任。應保：受命安撫。

[481]宅：定，安。

[482]作：改造。新：革新。

【譯文】

王說：“啊！封呀，你要好好考慮我所告誡你的那些話！現在臣民都在觀察你，看你是否恭敬地遵循你光榮的先父——文王的傳統。你要明審地清醒地聽取殷的有德之人的言論，去廣泛地尋求殷代已故的明哲之王的治國安邦的經驗，用來安定你所管轄的民眾。你要十分注意考察殷商遺老的思想動態，要認真分析他們究竟想些什么，從而總結出一些普遍性的道理。此外，你還應當普遍地探求古代明智圣王的遺規，來豐富自己的經驗，從而來安定和保護民眾。只有這樣，你才能被天所保佑。你要能夠把美德充裕在你的身體里，這樣你就不會荒廢王命。”

王說：“唉！年幼的封啊！治理國家就好像醫治自身病痛一樣，可要小心謹慎啊！上帝是威嚴的，它是不是誠心地幫助你，往往要通過臣民的情緒表現出來。小人是難以治理的。到那里，一定要盡你所有的力量，不要貪圖安逸享受，只有這樣，才能治理好你的臣民。我聽說：‘民怨的可怕不在大，也不在小。如果認真對待，民怨雖大也不可怕；如果不認真對待，民怨雖小，也是可怕的。’唉！你雖然是個年輕的人，但你的責任是重大的。我們國王接受上帝的命令來治理殷民，你應當幫助國王，按照上帝的意旨來改造革新殷民。”

【原文】

王曰：“嗚呼！封，敬明乃罰[483]。人有小罪，非眚[484]，乃惟終[485]；自作小典，式爾[486]，有[487]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488]；適[489]爾，既道極厥辜[490]，時乃不可殺。”王曰：“嗚呼！封，有敘時[491]，乃大明服[492]，惟民其勅懋和[493]。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494]；若保赤子[495]，惟民其康[496]乂。”“非汝封刑人[497]殺人，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又曰劓刵[498]人，無或劓刵人。”王曰：“外事[499]，汝陳時臬司師[500]，茲殷罰有倫[501]。”又曰：“要囚[502]，服念[503]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504]要囚。”

【注釋】

[483]敬：小心謹慎。明：嚴明。

[484]非眚（shěng）：故意的。眚，過失。

[485]終：經常。

[486]式：用，故意。爾：如此。

[487]有：雖然。

[488]眚災：因為過失造成的災禍。

[489]適：偶然。

[490]道：指法律。極：盡。辜：罪過。

[491]有：能。敘：按照。時：代詞，這。

[492]明：順。服：誠服。

[493]勅：告誡，勉勵。和：和睦。

[494]咎：罪惡。畢：盡，全。

[495]赤子：兒童，很小的孩子。

[496]康：安定。

[497]刑人：給人施加刑罰。

[498]劓（yì）：割鼻的刑。刵（ěr）：古時割掉耳朵的刑罰。

[499]外事：判斷案件的事。

[500]陳：公開宣布。臬：法度。司：治理，管理。師：多，在這里指民眾。

[501]倫：法度，法則。

[502]要囚：動賓結構，囚禁犯人。

[503]服念：思考，考慮。《詩·關雎》傳：“服，思之也。”

[504]丕：乃。蔽：判斷、審查。

【譯文】

王說：“啊！封呀，要謹慎地使你的刑罰。假若有人犯了小罪，但他卻不認錯，還繼續違犯法律，這說明他是故意犯罪，這樣，他所犯的罪即使很小，也不可不把他殺掉。如果有人犯了很大的罪，但他不堅持錯誤，并且知道悔過，這說明他是偶然犯罪，這樣，在按照法律來研究他的罪過時，是不應當主張把他殺掉的。”

王說：“唉！封啊！假如能按照這些道理來使用刑罰，臣民就會順服，他們就會辛勤地從事生產并且相互勉勵不去犯上作亂。應當像醫治自己疾病一樣，盡力讓臣民完全拋棄各自的錯誤。應當像護理小孩一樣，盡力把臣民治理好，都能得以安康。”“并不是你封在懲罰人、在殺人，那是上帝的意旨；要按照上帝的意旨去辦，不要專斷地根據自己的意愿去懲罰人、殺人。還應當說，不是你封在割人家的鼻子和耳朵，那也是上帝的意旨；要根據上帝的意旨去辦，而不要武斷地根據自己的意愿去割人家的鼻子和耳朵。”

王說：“判斷案件，你要公開宣布這就是你施用刑罰的準則，這就是按照殷商時代的刑法來治理眾民的。”又說：“在考察犯人的供詞時，要考慮五天到六天，甚至要考慮十天，一定非常慎重地去審查犯人的供詞。”

【原文】

王曰：“汝陳時臬事[505]罰。蔽殷彝[506]，用其義刑義殺[507]，勿庸以次汝封[508]。乃汝盡遜曰時敘[509]，惟[510]曰未有遜事。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511]。朕心朕德，惟乃知。”“凡民自得罪[512]：寇攘奸宄[513]，殺越[514]人于貨，暋[515]不畏死，罔弗憝[516]。”

【注釋】

[505]事罰：施行刑罰。事：動詞，從事，進行。

[506]蔽殷彝：蔽以殷法，用殷法判斷案件。彝：法，法度，原則

[507]其：代詞。義：宜，合理。

[508]勿庸：不用。次：通“恣”，依從，順從。

[509]乃：若，假若。遜：按照，順從。

[510]惟：宜，應當。

[511]未：沒有。若：順從。

[512]自得罪：因此獲罪。自，由，因。

[513]寇：入室搶劫。奸：在內部作亂。宄：在外部作亂。

[514]越：搶劫。

[515]暋（mǐn）：強硬蠻橫。

[516]罔弗憝（duì）：沒有人不怨恨的。憝，怨恨的意思。

【譯文】

王說：“你宣布了這些施用刑罰的準則以后，就可以進行懲罰了。在根據殷商刑法來判罪時，一定要采用它的這種原則：凡是應該受到懲罰的就一定要加以懲罰，凡是應該殺掉的就一定要把他殺掉，不要按照你康叔封的想法來做。你應當完全做到小心謹慎，你要說這是遵照上帝的意旨行事的，還要說，你沒有一件事不是小心謹慎的。唉！你雖然是個年輕人，但沒有比你封的心地更好的了。我的愿望，我的治理民眾的德政，也只有你才能夠了解。”“凡是民眾因此犯罪，比如各種各樣的盜賊、殺人并搶劫財物的歹徒，這些人強硬蠻橫而不怕死，對于他們應當堅決懲治，沒有人不怨恨他們的。”

【原文】

王曰：“封，元惡大憝[517]，矧惟不孝不友[518]。子弗祗服[519]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520]厥子，乃疾[521]厥子；于弟弗念天顯[522]，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523]，大不友于弟。惟吊茲[524]，不于我政人得罪[525]，天惟與我民彝大泯亂[526]。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527]，刑茲無赦。”“不率大戛[528]，矧惟外庶子、訓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529]。乃別播敷造民[530]，大譽弗念弗庸，鰥厥君[531]；時乃引[532]惡，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茲義率[533]殺。”

【注釋】

[517]元：大，極。大憝（duì）：被人大恨。

[518]矧：也。孝：對待父母善。友：對待兄弟善。

[519]祗：恭敬地。服：做。

[520]字：喜愛，疼愛。

[521]疾：厭惡、討厭。

[522]天顯：即指天倫。

[523]鞠子：幼子。哀：痛苦，悲哀。

[524]吊：至。茲：代詞，這樣的。

[525]于：到。政人：當官執政的人。

[526]泯：就是滅的意思。亂：混亂。

[527]由：用，引申為按照。

[528]率：循，遵守。戛：法，法律。

[529]庶子：官名。訓人：官名。越：連詞，和、與。諸：即多的意思。節：也是官名，即有符節的官。

[530]別：另外的。播敷：散布，傳播。造：鼓動。

[531]鰥：病，傷害。厥：代詞，他們的。

[532]引：增長，助長。

[533]率：捕捉，捉拿。

【譯文】

王說：“封啊，那種罪大惡極的人，也是不孝順不友愛的人。做兒子的不恭敬地按照他父親的要求做事，這樣就會使他的父親大為傷心；于是做父親的就不會疼愛他的兒子，反而討厭他的兒子了；做弟弟的，不去考慮上帝的權威，這樣的人也不會恭敬地對待他的兄長；做兄長的也不為他幼小的弟弟缺乏教養而悲哀，對他弟弟的態度很不友好。民眾到了這種不孝不恭不慈不友的地步，還不到我們執政者這里來認罪，這樣，上帝賜予我們的統治民眾的大法，便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你就應該迅速地按照文王所制定的刑法，對這些人嚴加懲罰而不要稍有寬恕。”“不遵循國家的大法，也是由我們的官員造成的。那些各級的掌權者以及他們的下屬官員，另搞一套，欺騙民眾，樹立個人的聲譽，對于國家的大法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去遵照執行，煽動民眾仇恨他們的君主。這就助長了民眾的罪惡行為，我是特別討厭這種人的。唉！你就應當迅速地根據這些罪惡，按照國家的法律把他們捕捉殺掉。”

【原文】

“亦惟君惟長[534]，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535]威惟虐，大放[536]王命；乃非德用乂。”“汝亦罔不克敬典[537]，乃由裕民[538]，惟文王之敬忌[539]；乃裕民曰：‘我惟有及[540]。’則予一人以懌[541]。”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542]，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德[543]，用康乂民作求[544]。矧[545]今民罔迪，不適；不迪，則罔政[546]在厥邦。”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監[547]，告汝德之說于[548]罰之行。今惟民不靜，未戾厥心[549]，迪屢未同[550]，爽惟天其罰殛（jí）[551]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于天[552]？”

【注釋】

[534]君、長：即指諸侯。

[535]惟：做。

[536]放：放棄，違背。

[537]典：法，法律。

[538]乃：往，去。由裕：教育引導。由，根據，依據。

[539]敬忌：敬和忌，謂賞善罰惡。

[540]及：繼承，沿襲，這里指的是繼承文王。

[541]懌（yì）：高興，欣喜。

[542]爽惟：用在句首的語氣詞。迪：啟迪，引導。吉：善，安。康：寧。

[543]其：語氣助詞。惟：思考，思索。

[544]求：通捄，法則。

[545]矧：何況，況且。

[546]罔：無。政：在這里指的是善政。

[547]監：同“鑒”，借鑒。

[548]于：與。

[549]戾：定，安定。厥：代詞，他們的。

[550]屢：屢次，多次。同：從。

[551]殛：誅。

[552]矧：何況。尚：還。聞：了解。

【譯文】

“也有這種情況，那就是諸國的君長們，他們雖然是統治民眾的人，卻不能教育他們的家人和他們親近的小臣們，以及地方上的官員們。放縱這些人在民眾中間作威作福，暴虐民眾。這就完全違背了王的命令。像這樣的人，不是用施加恩惠的辦法就可以治理好的。”“你對國家的大法，沒有不尊重的，你應當根據國家的大法去教育眾民，只有你才能像文王那樣心懷尊敬和畏懼，從而把民眾治理好。應當告訴臣民：‘我是在努力地繼承文王的傳統。’你能夠這樣做，我是非常高興的。”

王說：“封啊，只有民眾沿著我們所要求的軌道，國家才會安康，我們應當考慮殷商過去圣明國王的德政，只有把民眾治理好，才能實現國家的安康，這才是最終目的。何況現在的民眾，如果沒有人去引導他們，他們就不會向善；不去引導他們，我們國家的治理就搞不好。”王說：“封啊，我們應該總結經驗教訓，我要告訴你如何施用德政，如何施用刑罰。現在天下的臣民還很不安定，他們的心還沒有完全服從我們，雖然我們對他們屢次教育，但他們還是不服從我們的統治，這是上帝對我們的懲罰，我們是不應當表示怨恨的。對待民眾的罪過，不要去考慮大小，也不要去考慮多少，應當按照上述辦法分別對待，妥善處理，何況說這些罪過，都是要為上天所了解呢？”

【原文】

王曰：“嗚呼！封，敬哉！無作[553]怨，勿用非謀非彝蔽時忱[554]。丕則敏德[555]，用康乃心[556]，顧乃德，遠乃猷[557]，裕乃以[558]；民寧，不汝瑕殄[559]。”王曰：“嗚呼！肆[560]！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561]，汝念哉！無我殄享[562]，明乃服命[563]，高[564]乃聽，用康乂民。”王若曰：“往哉！封，勿替[565]敬，典[566]聽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567]。”

【注釋】

[553]作：造，產生。

[554]蔽：遮蔽，隱蔽。忱：誠的意思。

[555]丕則：于是，就。敏德：意思是推行德政。敏：勉力。

[556]康：安定。乃：代詞，指殷民。

[557]猷：通“徭”，徭役。

[558]裕：富。以：用。

[559]瑕：病，責備。殄（tiǎn）：絕，滅絕。

[560]肆：盡力。

[561]命：這里指的是天命。常：永久不變的。

[562]殄：斷絕。享：享有。

[563]明：明確。乃：代詞，你的。服命：責任和使命。

[564]高：大或者廣。

[565]替：舍棄。

[566]典：常。

[567]以：與。世享：世世代代統治殷國。

【譯文】

王說：“唉！封啊！要小心謹慎地治理你的國家。不要產生埋怨的情緒，不要采用那些錯誤的方法，以及不符合國家大法的措施，從而隱蔽了你的這種誠心。于是要因時制宜，推行德教，要經常穩定你的思想，經常總結經驗教訓，看看你的措施是否符合德政。對于治民之道，你要深思而行，這樣，你才能使民眾安定富裕，他們也就無法找到你的過錯把你推翻。”

王說：“唉！盡力吧！現在我要告訴你這年幼的封，要想到上帝的大命是會變化的，你要好好地考慮啊！不要因為你沒有把國家治理好而斷絕了我們對祖先的祭祀，要明確并努力承擔你的責任，廣泛聽取我給你的教導，只有把眾民治理好，我們的國家才能得到安康。”

王這樣說：“去吧！封，不要丟掉了應當謹守的法典，要常聽我對你的告誡，只有這樣，才能和殷民們一起世世代代奉行祭祀。”

【解析】

與《大誥》一樣，這也是一篇可靠的周代早期文獻。誥詞開篇提出“明德慎罰”的原則，然后告誡衛康叔為什么要遵循和怎樣遵循這個原則，全篇充滿著訓誡的色彩。誥詞從內容上可以分為五部分：第一部分，文王、武王明德慎罰，從而得到了上天的垂愛；第二部分，怎樣明德保民；第三部分，如何慎用刑罰；第四部分，怎么以德化民；第五部分，如何聽從教命。明德慎罰原則可以用六個字來概括——“庸庸，祗祗，威威”。

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任用值得任用之人，尊敬那些可敬之人，處罰那些必須處罰的人。我們可以發現這樣幾個要點：施用刑罰不能只看罪行，還要看動機，重罰故意犯罪且不思悔改者，適當處罰過失犯罪且愿意悔改者；懲罰罪犯像治病救人；執政者親自掌握刑罰，確保刑罰的權威性；對判決要慎重，多考慮；不能用自己的意愿來代替刑罰。

周公的這些觀點很有點現代意味，并且是有意識地把刑罰作為維護統治的手段。值得注意地是強調不能用“人治”來代替“法律”，也就是要講究規則，按規則辦事，不管統治者個人是否喜歡，犯了規就得處罰。周公推行“德政”，輔之以法律手段，使他獲得了開明君主的美名。可惜的是他還沒有開明到打破等級觀念，提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