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咖啡”

說請誰喝咖啡，一直沒有請。

多少年前就購買過一本關于咖啡的故事書，一直沒有看。

有人送了咖啡壺，一直沒有用。

存放的咖啡，換了又換，還是一直沒拆過封。

嗅了它的味、她的味、他的味……眾味雜陳，百味千味，我的鼻子失了嗅覺，沒了靈性。

所以嘛，所有的咖啡都不必飲。趣味已無爭辯，也本無須爭辯。

一個人的咖啡，一個人的廳。

曾經有一回，大雨之后，為碧空所動，情不自禁地跑起來，去高高的樓上看彩虹。一路奔跑，一路清風，終于爬上高高的樓層，卻突然轉身回宿舍樓。

有人問：“Why? （為什么？）”

答：“乘興而來，盡興而去。”

那日看《皇帝的新裝》，心頭突然有了全新的理解——

我那無形的咖啡，豈不也是皇帝的新衣裳——

誰也沒看到，他已穿在身上。

我的咖啡，我的興致——

勃勃的，可有誰瞧得見，而我——早已一飲而盡——那清澈，那芬芳，那霓彩，那絢麗。

——許多東西，不也是這樣嗎？

你在我心上。

——你從沒有來過。

我說：“你在我心上。”

當然，我心上的你與你無關。

我一個人的咖啡，一個人的愛情，一個人的城，任憑一片瀟瀟煙雨灑，心上也無風雨也無晴。

你不在我心上。

——一個人的煙雨也是煙雨，多么滂沱，多么纖柔。此時，我飲與不飲，咖啡在心，香在眉眼，花繚亂。

繚繞著的，是一個人的情懷。因你而起——

我說：“我是你的粉絲，來世還要暗戀你。”

你說：“昨天的謎語猜對了。”

其實，哪有對錯：“不現實”全是錯，只在我心上，全對。

——是的：“暗戀”。感謝姐姐一次過激的數落，口出責言之時，為我選擇這個詞，批判我的沉湎和耽于淪陷。

你喜歡這個詞嗎，你愿意我這么說嗎？

多年之后，還是遇到了“你”。

與你同桌而坐，在一次培訓之中。

——在你的青春里，我看清楚自己的青春。美好、心痛、尷尬、憂傷。

我沒有說出來，但層層疊疊的感覺在心上，一浪翻著，一浪卷著。

猶如當年，那種幻覺，令我望而生畏，卻步在千里之外的，是心，更是往日情。

“你”溫婉如昨，伸手指點：“你坐這里吧。”

我坐下，卻有些不安。

靜靜地望著“你”笑，“你”不好意思地躲閃：“笑什么呢？”

我回了目光，卻找不到筆記應該記的地方。

“在這里，看，忘記了吧？”我記筆記，不再望“你”年輕的臉。

他是你的同鄉，干凈的臉，清澈如小馬的眼。

同樣的年歲，一如你的當年。

坐在他身旁的我，卻是許多年之后的我——

我好想時光倒流，讓他變成你。

這一次時間不短的培訓，讓我感覺異樣。

怪怪的是我的感覺——因為心里的“鬼”。

乖巧的小男生，清清地對人笑，一如當年的你。

樓道里碰到：“過來喝咖啡吧，我這里有。”他說。

我輕輕搖頭，心上落了一層憂傷。

他說：“你怎么了？”

我笑了：“小孩子，我能怎么呢！”沖著他，沒再搭理。

為自己自卑吧——我怎么這么丑陋。

文學院長在講穿越劇，我的心上昔日劇也穿越不停。

電話“蹦”過去：“在開會。”你輕輕悶悶的聲音，不是青春時的清澈明凈，音線里已有了滄桑的意和味。

掛了電話，青春的電話鈴——鐺——響在心空——

“喂——喂——”輕又輕，柔又柔，軟又軟，那么暖，那么暖……

記得那時，我不再傾聽，我滿意地收線，心滿意足地走進陽光里，一身明媚如晨曦……

穿越劇回到現實，我看到——小男孩如你的臉，如你的眼——巴巴地看著我——

謝謝你的咖啡，我只聞香。

天下賞花惜花人，添取梅花一縷香。小男孩一如當年的你，是文學院的研三學生。

他手上的一句詩，賞花，惜花，添取一縷香給梅花，是你我過往的青春穿越劇。

他與我合影，他送我離開，我終于忍不住，在擁抱送行的人群時，輕輕擁抱了一下他：“謝謝你。”

他不懂，我懂——謝謝他，讓我又看到了你。

我看望我的青春，我的你，在這大學校園的青春里。

一個人的咖啡，喝一輩子是短的，下輩子，還——“暗戀”你。

這無可救藥的羅曼蒂克——是真正的、純粹的。

如果青春重新來過，我依然如故：“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洛夫的情懷讓我迷戀，不妨依然傻傻地說：“我崇拜純粹，依然崇拜。”這輩子不變，下輩子還這樣。

我在《皇帝的新裝》里，重新讀出一份崇拜，一份純粹。

一起喝咖啡，你來了沒有——有什么重要？我的空氣澄明里，心與情都熏香熏甜，微微熏落的，還有一層粉紅，疊疊花濃，愛與青春搖曳著——自己一個人的咖啡廳，自己一個人的咖啡壺，自己一個人的回味，回味那留不住的青春滋味。

桂香砸了秋的颯爽，溫了青春，煮沸一壺——皇帝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