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春情

徐再思

【原文】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1]，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2]。

證候[3]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注釋】

[1]身似浮云：形容身體虛弱，走路暈暈乎乎、搖搖晃晃，像飄浮的云一樣。氣若游絲：形容氣息、生命的跡象很微弱，比喻生命垂危。

[2]余香：指情人留下的定情物。千金游子：遠(yuǎn)去的情人是富家子弟。千金：喻珍貴。何之，往哪里去了。

[3]證候：即癥候，疾病，此處指相思的痛苦。

【作者】

徐再思，元代散曲作家。字德可，號甜齋，嘉興（今屬浙江）人。與張可久為同時代人。鐘嗣成《錄鬼簿》言其“好食甘飴，故號甜齋。有樂府行于世。其子善長頗能繼其家聲”。天一閣本《錄鬼簿》還記載他做過“嘉興路吏”，“為人聰敏秀麗”，“交游高上文章士，習(xí)經(jīng)書，看鑒史”，說明他在仕途上雖僅止于地位不高的吏職，卻是一位很有才名的文人。一生活動足跡似乎沒有離開過江浙一帶。現(xiàn)存小令103首，主要內(nèi)容集中在寫景、相思、歸隱、詠史等方面。后人將其散曲與貫云石（號酸齋）作品合輯為《酸甜樂府》。

【賞析】

《折桂令·春情》是元代散曲家徐再思的一首描寫少女戀情的小令。此篇連用疊韻，而又婉轉(zhuǎn)流美，兼之妙語連珠，堪稱寫情神品。

徐再思最早為功名所困，“旅居江湖，十年不歸”，命運(yùn)多舛，仕途蹭蹬。故國淪陷后，詩人開始追尋古代隱士的足跡，尋找自我解脫的良方，回歸寧靜淡泊的精神家園。徐再思從無奈的執(zhí)著追求到最后回歸自我，隱居江南。在這處處是春，宜酒宜詩，猶如一幅真正山水畫的西湖中，詩人洗盡失意的感嘆，流露出欣喜、灑脫以及遠(yuǎn)離紅塵的閑適與平靜。于是才有了像《春情》一樣以清新柔婉的格調(diào)抒寫騷雅情懷的美好詞句。

這首曲子的脈絡(luò)很清晰，全曲分為四個層次：首三句說少女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相思之中；次三句極表少女處于相思中的病態(tài)心理與神情舉止；后二句則點(diǎn)出少女害相思病的原因；最后宕開一筆，以既形象又含蓄的筆墨透露出少女心中所思。全曲一氣呵成，平易簡樸而不失風(fēng)韻，自然天成而曲折盡致，極盡相思之狀。

全曲描寫一位年輕女子的相思之情，讀來動人心弦。“平生不會相思”三句，說明這位少女尚是初戀，情竇初開，才解相思，正切合“春情”的題目。這三句一氣貫注，明白如話，然其中感情的波瀾已隱然可見。于是下面三句便具體地去形容這位患了相思病的少女的種種神情與心態(tài)。作者連用了三個比喻：“身似浮云”，狀其坐臥不寧游移不定的樣子；“心如飛絮”，言其心煩意亂，神智恍惚的心理；“氣若游絲”則刻畫她相思成疾，氣微力弱。少女的癡情與相思的誠篤就通過這三個句子被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了。“空一縷余香在此”，乃是作者的比喻之詞，形容少女孤凄的處境與寂寞冷落的情懷，暗喻少女的情思飄忽不定而綿綿不絕。至“盼千金游子何之”一句才點(diǎn)破了她愁思的真正原因，原來她心之所系，魂牽夢縈的是一位出游在外的高貴男子，少女日夜思念盼望著他。最后四句是一問一答，作為全篇的一個補(bǔ)筆。“證候”是醫(yī)家用語，猶言病狀，因為上文言少女得了相思病，故此處以“證候”指她的多愁善感，入骨相思，也與上文“害”字與“氣若游絲”諸句暗合。作者設(shè)問：什么時候是少女相思最苦的時刻？便是夜闌燈昏、月色朦朧之時。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形象，被作者的生花妙筆勾畫得栩栩如生。能用獨(dú)特的表現(xiàn)手法和表現(xiàn)形式來寫出真摯情感的作品便是成功之作。這首曲子在描摹相思之情上可謂入木三分，極富個性，因此后人對此曲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以及審美評價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