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昔鹽

薛道衡

【原文】

垂柳覆金堤，蘼蕪葉復齊[1]。

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2]。

采桑秦氏女，織錦竇家妻[3]。

關山別蕩子[4]，風月守空閨。

恒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5]。

盤龍隨鏡隱，彩鳳逐帷低[6]。

飛魂同夜鵲，倦寢憶晨雞[7]。

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8]。

前年過代北，今歲往遼西。

一去無消息，那能惜馬蹄。

【注釋】

[1]金堤：即堤岸。堤之土黃而堅固，故用“金”修飾。蘼蕪（mí wú）：香草名，其葉風干后可做香料。

[2]沼：池塘。桃李蹊：桃李樹下的路。

[3]秦氏女：指羅敷。這里是用來表示思婦的美好。竇家妻：指竇滔之妻蘇蕙。竇滔為前秦苻堅時秦州刺史，被謫戍流沙，其妻蘇蕙織錦為回文詩寄贈。這里是用來表示思婦的相思。

[4]蕩子：在外鄉漫游的人，即游子。

[5]恒：常。斂：收斂。千金笑：一笑值千金。雙玉：指雙目流淚。

[6]盤龍：銅鏡背面所刻的龍紋。隨鏡隱：是說鏡子因為不用而藏在匣中。彩鳳：錦帳上的花紋是鳳形。逐帷低：是說帷帳不上鉤而長垂。

[7]同夜鵲：用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意，用來形容神魂不定。倦寢：睡覺倦怠，即睡不著。

[8]牖（yóu）：窗戶。空梁：空屋的房梁。

【作者介紹】

薛道衡（540-609年）隋代詩人。字玄卿。漢族，河東汾陰（今山西萬榮）人。歷仕北齊、北周。隋朝建立后，任內史侍郎，加開府儀同三司。煬帝時，出為番州刺史，改任司隸大夫。他和盧思道齊名，在隋代詩人中藝術成就最高。有集30卷已佚。今存《薛司隸集》1卷。《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錄存其詩20余首，《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錄存其文8篇。事跡見《隋書》《北史》本傳。

【賞析】

《昔昔鹽》，樂府“近代曲”名。郭茂倩說：“近代曲者，亦雜曲也，以其出于隋、唐之世，故曰近代曲也。”（見《樂府詩集》）“昔昔”，即夜夜。“鹽”，即艷，曲之別名。

薛道衡的這首《昔昔鹽》詩，抒寫了一個獨守空閨的思婦對征人的苦苦思念。

這是一首閨怨詩。前四句寫春末夏初的景物，為我們描繪出一幅春末夏初的景象，引出思婦。接著四句借用羅敷、蘇蕙事，總說有女思夫，用舊事喻思婦守空閨。再用八句具體描繪她獨守空閨、日夜思念的痛苦生活，寫思婦的悲苦情狀，妙在用景物的襯托，把思婦的思念之切活畫了出來。最后四句，以思婦的口吻，著重抒發怨情以問句作結，內心的埋怨之情表露無遺。

這首詩同其閨怨詩一樣，并無多少新意，但“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是當時傳誦的名句。牖暗，梁空，蛛網懸掛，燕泥落下，在工整的對偶和確切、形象的語言運用中，把門庭冷落的情況以及思婦極端凄涼悲苦的心情完全表現出來。傳說在大業五年（609年），薛道衡將要被處死時，隋煬帝問他：“你還能寫‘空梁落燕泥’這樣的詩句嗎？”隋煬帝忌薛的詩才而特別提出這句詩，因而使之傳為名句。這兩句詩可用來形容人去樓空、好景不長這類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