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有懼-熱讀
依照《女戒》的指導(dǎo)思想,“婦德不必才明絕異”。可是這位能夠贏得皇太后為之素服舉哀的班昭,自身就是一位“善賦頌博學(xué)高才”的女子。假如班昭做了女子學(xué)校的校長,治下的弟子大體只會識得自己的名字,簡單記錄柴米油鹽的花費開支,就能順利地拿到畢業(yè)證書。因為識字的數(shù)目過多就有可能讀懂“曲本小說”,會造成“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當(dāng)班昭以師傅之尊得以參與朝廷機要,竭盡心智地盡忠輔佐鄧太后那會兒,兩個女人干的全是“牝雞司晨,惟家之索”的違規(guī)事。可見即便是才絕一代的人說話也未必靠譜。
隋朝那時候的女人,別說什么個個女紅絕倫,“專心紡績不好戲笑”。就連“七去之條”的“去妒”都輕描淡寫了。以那個應(yīng)該母儀天下的獨孤皇后的行為來看,班昭恩想經(jīng)過民族大融合時期“不滯于物不拘禮節(jié)”魏晉清風(fēng)的吹拂,抵達東漢500年之后的隋代似乎已經(jīng)被稀釋。坐在隋朝第一把交椅上的隋文帝,四海之內(nèi)莫非王土,比任何人都有做紈绔的本錢,可是在獨孤皇后生前一直恪守一夫一妻制不敢逾越,偶爾一次偷嘴被抓個正著之后,一個人鬧情緒玩離家出走,大嘆“吾貴為天子不得自由”。宮女才傾帝王原本可以成為佳話。經(jīng)過皇后這么一插手卻演變成了閑話。這故事澀得人眼球生疼,天知道李延壽那本《北史》所記錄的是不是道聽途說。
相比起李延壽來,張鴐作品的真實性更加讓人懷疑。白天以御史身份忙于朝堂,夜里就在昏燈下寫些朝野遺事軼聞,相當(dāng)于娛樂雜志主筆的角色。張鴐筆下的房玄齡官做得挺大,但是也攤上了“寧妒而死”的老婆。事實上,歷史的車輪行進到唐朝,周制禮法沒有了先前的苛刻嚴(yán)峻,比起隋代要溫和多了,而且還把對婦女的保護寫選了法律,“當(dāng)出不出和隨便棄妻都將受到律法干預(yù)”。因妒當(dāng)休,休還是不休全憑丈夫的良心。男人懼內(nèi),似乎不論社會地位的尊卑,懼有懼的理由。獨孤皇后家世貴盛而且為人謙恭知書達理;房玄齡夫人盧氏則十分賢淑,對丈夫的衣食住行精心照料,向來都是親手打理,房宰相是否因此而形成了依賴也未可知,實在是樁歷史懸案。
而清代山東巡撫張曜,所謂怕老婆只是敬老婆。拜妻為師的故事男人讀來只有會心一笑了。怕老婆也能怕得如此風(fēng)情。但像陳季常的潑辣妻子柳月娥那般,將女人應(yīng)有的撒嬌變做了撒野,還依然能夠消受忍讓的真堪稱絕世好男。于是有人戲語:“如果想成為哲學(xué)家,就娶個悍婦。”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胡適果然如此。胡先生曾研究過世界只有三個國家的男人不怕老婆,古希臘不在此列。只怕蘇格拉底就是這般成就起來的。